“不要杀我……拉斯特……”
奇怪的声音在黑暗的世界里如回音一般盘旋着,同时带来的还有微弱的噪音与颤抖的视线。在这个黑暗又沉寂的世界里,永远萦绕着他如悲鸣一般的低声请求。
这是……什么声音?
拉斯特似乎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陷,意识却愈加清醒,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记忆里碰撞交织,最后化作死亡的花朵。
这是……什么情感?
拉斯特猛地睁开双眼,异常炫目的阳光仿佛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时的刺目烈阳,就这么绝望地盯着太阳,仿佛自己完全被烈日所吞噬。
他冷汗直冒,一阵发自内心的寒意将他唤醒。
烈日消退,随着一阵阵眩晕感传来,拉斯特渐渐感觉自己的神智慢慢恢复过来,眼前的一切再度变得清晰,原先朦胧的意识就如同惊天地的工厂重锤一般砰地苏醒。
“我这是在哪?”
喉咙很干燥,眼睛有点睁不开,只能眯着眼慢慢用比自己想象之中要有力的双手将自己撑起。耳朵旁传来模糊聒噪的声音,如同沙哑尖锐的刹车声。
拉斯特靠着墙,慢慢站立起来,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手枪,顿时间,记忆瞬间载入他的思绪之中。他盯着手里的这把枪,脸上浮现出恐惧中带着茫然的神色。
“我居然还活着?”
能在胸口硬生生挨了一记看上去不符合自己记忆中的枪击后依旧能站起来,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况且当时自己很清楚自己明明已经在死门关前徘徊了,也彻底放弃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可这叫人无法相信的事实最终还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此时那里完完全全没有一点伤害,只不过他发现自己胸前的护目镜被子弹彻底击碎。
“难道,是它让我活了下来?”
意识里完全不是这样的,毕竟他亲眼看见自己胸前那个汩汩流出鲜血的子弹孔,那应该不会出错。
也许,真的是自己记错了?此时拉斯特开始怀疑先前所经历的不过是一场梦境,他下意识想要让自己逃避出这个意外事件,只是潜意识里的不安与下一秒的所见让他彻底相信先前发生的都是完完全全的现实。
他依旧身处那个小巷子,眼前的依然是一具面部早已血肉模糊,分辨不出人形的尸体。
他的瞳孔骤地收缩,手指慢慢放在嘴唇前,不让见到此情此景的自己吐出来。
虽说之前因为恐惧而没有太过在意死者的惨状,但此时拉斯特却连视线都不敢往那失去生机的尸体上瞥过去,超出正常人承受范围的此情此景,对于这个刚刚成年的家伙而言还是冲击力太强了。
在重重地呼吸了超过一分钟之后,拉斯特才终于让自己那僵硬无比的身体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手枪放在裤腰上,挪动着自己的脚步。
他需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现在要做的应该就是立即找到自己的自行车,随后快速回到自己的家中,让自己这倒霉的运气不至于更加糟糕。
只是,当他刚迈出一只脚时,一股莫名不祥的预感传来,让他全身上下都充斥着怪异的感觉。
“万一,万一,那个杀人犯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拉斯特立即想到了这一个看上去完全不太可能实际上相当致命的一个预想。
杀人犯若是真的想要杀人灭口,他如果发现自己不见踪影绝对会去寻找自己,再加上自己的穿着,很容易便能确定自己是贫民区的人。到时候他只要去贫民区询问,再加上知道自己的长相,那么杀人犯亲自站在家门口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那么我应该立即逃走,这才是最好的方案……”
只是拉斯特身上并未携带太多金钱,想要逃离这里还是太过困难,躲避在港口的人群中或许算是解决方法,只是……
拉斯特潜意识里觉得对方的话语中完全带着丧心病狂的狂妄与视生命如草芥的态度,他害怕这个亡命之徒会不顾他人将自己一枪击倒。
这时候,拉斯特将目光对准了地上那具尸体。
不知为何,拉斯特深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眼睛里投射出坚毅的目光。
“这样或许能行。”
拉斯特慢慢朝着眼前死相过于惨烈的尸体走去,每一个脚步仿佛都是在劝诱着自己放下内心中的柔软,逼迫自己朝着没有感情的生物前进着。
每一个脚步,都让拉斯特模糊的记忆慢慢重现,不知为何,他好像在很久以前便见过这副光景。那个黑暗的世界的声音,又再一次在他的心房里回荡着。
“不要怪我。”
拉斯特蹲下身子,用随身携带的小瓶子将依旧向外流淌着鲜血的肌肤靠过去,同时左手用力在尸体上摩擦着,顿时整只手变得血红。
他的眼神里仿佛失去了所有情感,整个人在空洞的恍惚之中重复着这动作,直到血色彻底将他的手掌覆盖。
拉斯特迅速站立起来,他用力朝着港口的方向跑去,用手在墙壁上涂抹着鲜血,瓶子里的血液一点点朝地面滴落着,看起来歪歪扭扭,宛若负伤者艰难的前行。
直到瓶子里的鲜血完全耗尽,自己的左手也被墙壁擦破,分不出鲜血淋漓的左手上到底沾满的是谁的血液。这时,拉斯特才停了下来,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双手,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可悲意味的笑容。
“我的双手再一次被弄脏了。”
拉斯特没有纠结太久,因为他注意到之前在收集尸体身上的血液之时,他还摸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此时,他再度回到之前尸体所在地。
盯着地面上毫无生机的可怜家伙,拉斯特默默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尽管自己从未信奉过宗教,这个世界对于宗教的认同也早就不同于从前,但作为心理安慰拉斯特还是做出了这个小小的举动。
亵渎尸体对于他而言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有任何人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的生命。
拉斯特将血迹伪装在通向港口的方向,正是因为那是作为一个正常人逃跑的路线,想要寻求帮助或者报告杀人案件,这是一个极为合理的逃跑方向。
可拉斯特明白报案与躲避似乎并未太大用途,因而,他以血迹作为诱导,自己趁机赶紧逃回家中。这给自己提供了充足的时间来躲避持枪男人的追杀。
此时再度站在尸体面前是因为他见到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缓缓从男人身上的钱包里抽出一张格外闪亮的铜片,盯着这张有着无数镂空图案与琉璃色彩的金属片,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醉与难以自拔的惊喜之中。
“太不可思议了……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
他凝视着手上那精美绝伦的金属片,一时间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陷入停顿,世界一瞬走入静止又长久的美丽之中。他抚摸着这从未有过的金属质感,静静闭上双眼。
大脑似乎无法接受这极为震撼的信息量,过往的一切犹如跑马灯一般在眼前回放着。
典型的镂空设计,中部的钻石镶嵌,优美的曲线与弧度,勾勒出的是极为尊贵的一张薄薄的卡片。
这是凯尔特城的公民证,凭借这张公民证,拉斯特想要前往凯尔特城的美梦在一瞬间就变得触手可及,而不再是那虚幻的梦境泡影。
眼前这个人原来就是凯尔特城的居民吗?拉斯特想要看看他和自己有何不同,但那完全无法辨认的头部还是让拉斯特停止了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拥有公民证,自己便可以购买前往凯尔特城的船票,这对于自己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幸运。
倒不如说,自己从出生到现在,不过都是为了这一天而活着的。
像拉斯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只是他们可能是为了金钱与地位,而自己却是为了想要一睹来自未来的都市的风采与这个世界最为先进的一切。
况且,只有拥有金钱与地位的人,才能被准许进入凯尔特城。为了金钱与地位进入凯尔特城,这本身才是最愚蠢的一种想法。
拉斯特将颤抖的双手平复下来,将公民证放入自己的口袋,确认再三后才停止了肩部的抖动。他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个世界难得施舍给自己的阳光。
随后,他甩了甩头,瞄了一眼地面上的煤粉,微微思索了一下,彻底抛弃了那刚刚视如珍宝的煤粉,直接朝着自己的家跑去。对于自己而言,煤粉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能源供应了。
他将左手用随身携带的绷带缠绕好,快步前行着。在寻找到自己那有些破旧的自行车后,立马骑了上去,没有太多顾虑。经历了起死回生与因祸得福,他此时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骑在自行车上拨弄着自己的车铃,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自行车停在小高坡时,拉斯特停下车,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此时的天空在拉斯特眼前展露出的却是透过阴霾依旧闪耀的阳光与格外湛蓝的画布,等待着自己将未来的画卷展露在天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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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快前期剧情的速度吧,毕竟第一卷只是铺垫,第二卷故事才算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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